吾乡之岛

Lonesome town 10

#人还在,心未远#

 今天的TAG~

宝宝们,可能再有两更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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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of the world》


据说,当时吴机长和企图逃跑的“宋德”缠斗了一会儿,想问出炸弹在哪儿。回想起这件事,接电话的空姐声音都在发颤:“那个人力气很大,穿得人模人样,打起架来像疯子一样,眼睛都是红的。他一边挣脱一边喊,‘老子不知道!’吴机长怕伤及还没下机的乘客,把他拉到了舷梯上,这时候一队安保过来,才把那人按住了……我赶紧跑出去,看见吴机长腰上腿上全是血……上了救护车,才知道凶器是那种又细又长的小刀片,做成了圆子笔的形状!那是什么人啊?这么狠!吴机长腰上好几条伤口,那么深,我根本不敢看……”

单子飞赶到医院的时候,吴争已经短暂地醒过一次,据说他问了两个问题:飞机没事吧?人抓了吗?得到满意的答案,又沉沉昏睡过去。

吴争儿子还没成年,暂时没有通知,守着吴争的只有几个机组同事。后半夜,单子飞让陪伴的同事都回家休息,他自己一个人坐在病床边。

 

从第一次见到他起,记忆中的吴争一直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齐齐才出现,即使是健身或者是看演唱会,也许服饰会变,仪态也不会例外。那种一丝不苟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出自职业病的驱使,使他这个人的表象高冷疏离。这种神秘的距离感搭配着极其出色的外形,驱使着周围注视的目光长久在他身上停留。

单子飞也是因为这样,才会初次见面就被吴争吸引。但在两个人熟悉起来之后他不止一次想,若是某天、某个时候,小吴哪怕愿意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一点儿脆弱,卸下一点防备,那该有多好啊。那自己在他心目中,该是多特别的人啊。

想了许多次,却没有一次想象到眼前的画面。吴争面色苍白得那么不正常,那是大量失血的后果。他的头发,那么凌乱的头发,真的是自己一直想看的吗?不,他一点也不想看了。他只能伸手去,一根一根地把头发捋整齐。太手笨,怎么理好像比不上平常的十分之一。而在他的腰部,伤口的一侧,竟然插上了导出污血的管子!单子飞别过脸去,他看到那条导管就气得胸口疼,怎么能把他害成这样呢!

如果自己不把他牵涉其中,吴争就不会注意到那个冒用身份的打手,他经历的也最多就是一场恐慌,而无需伤痕累累的躺在这里。

或者,如果自己提前把全盘计划都告诉他,那面对一切突发事件他就可以心里有数,而无需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正面搏斗。

可是没那么多如果。自己一直想尽最大努力把身边人护得周全,可一直以来,每件事好像都事与愿违。

单子飞握了一下吴争的手,又轻轻放开,给他盖好被子。他的手还是冰凉,上一次是在那个不愉快的生日宴,后来他忙着找画忙着抓人,忙着攻略他固执的老妈和任性的女儿,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吴争。他自责,自责到不敢多握吴争一会儿。

于是他就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在不开灯的房间里静静地看了吴争一夜。

 

第二天一早,吴争的一群同事就买了早餐过来了。其中一个空姐告诉单子飞,昨天就是她接听了他的来电。单子飞说:“还得多谢你信任我,跟我说了那么多,免得我一路担心。”

空姐笑着说:“你知道你在吴机长手机电话簿里叫什么名字吗?‘单大爷’,后面还有个亲亲的表情,一看就是特别熟悉的人。吴机长平时可严肃了,如果关系不是特别好,才不会开这种玩笑。”

单子飞也笑起来,这是这两天他知道的,唯一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们吴机长其实挺爱开玩笑的,不知道吧。”

“是吗?从来不知道!”另一个姑娘接话,“可我看着,单大爷也不像大爷嘛,最多是大叔!”

“哦?那你们吴机长呢,也是大叔吗?”

“我们吴机长才不是大叔!他可是我们公司头号男神!”

平时听到这种话,单子飞多少心里会有点吃味。但此刻他只觉得开心,骄傲,和大家一起笑起来。这群空姐们的状态看起来比昨晚好了许多。

“你们这阵子不用上班了吧?”单子飞问。

“不上,公司安排了心理辅导。我们吴机长平常不爱和我们说话,肯定什么都闷在心里,趁此机会大爷你也给我们吴机长好好辅导辅导。”

大家又笑起来。平日和这群年轻人一起工作,工作氛围一定不错。

而吴争这家伙,扮演的大概永远是聊天从不插话,听到有趣的话题偶尔露出一点淡淡笑意的那种角色吧。

又好看又桀骜,就像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单子飞想着,目光情不自禁地柔和起来,看向他的脸。

 

一群同事走之后没多久吴争就睁开了眼,神色清明,看着像是早就醒过来了。

单子飞拧了热毛巾,轻轻给吴争擦脸和手。手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血渍,不容易完全擦去,单子飞反复擦了好几遍。

吴争哑着嗓门儿说:“饿了。”

单子飞失笑:“看看你,真是个隐形吃货。医生交代,完全清醒之后可以吃点儿半流食。”

吴争眨眨眼睛看着他,分明就在说:已经清醒了啊。

单子飞笑:“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手机里给我存的什么名字?”

吴争苍白的脸竟然有些发红。他瞪了单子飞一眼,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你同事说一大清早专门去那家被吹上天的店排长队给你买的砂锅鸽粥,你别说,还真是香。”

单子飞搅动着还在冒烟的粥,香气弥漫在整间病房。吴争重新睁开了眼睛,巴巴望着单子飞。

单子飞笑了,又是一脸慈爱的褶子。“先喝口水再吃,来,张嘴。”

 

出于不给人添麻烦的习惯,吴争非常有作为病人的自觉,病床上表现得很安静配合,竟然比平常多了点儿软萌的感觉。单子飞本来还觉得可心,可上午第一次查房结束,吴机长的暴脾气就上来了。

起因是他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插着尿管。风流帅气的吴机长,怎么能容忍自己下腹插着那种东西?

“医生都给你解释了,你的伤口在腰部,又那么深,上下床大小便是肯定会影响恢复!你怎么那么不听话呢,都有儿子的人了。我要是你就乖乖躺着不动,早养好早下床。”

吴争想了想,梗着脖子:“这几天你可以抱我去厕所啊——你抱得动吗?我有一百五十几斤。”

单子飞眼睛一转,觉得这可还行,一百五十斤嘛,小问题。

吴争补充:“但你不能看。”

单子飞痛快地跟吴争击了个掌,决定等医生再来查房,就找主治医生打商量。

尿管的事情刚告一段落,随着麻醉作用完全消失,吴争渐渐又感到了伤口处剧烈的疼痛。

他不再说话,紧闭着眼睛默默忍着,没过多久就浑身是汗,额头上青筋都显出了形状。

单子飞也急出了一身汗,仿佛疼痛的是自己。他站起来说:“不成,我让医生给你打止痛针。”

吴争几乎失去血色的嘴里只吐出一个字:“不。”

单子飞围着病床焦急地踱了两圈,停下,一把把浑身都冒冷汗的吴争抱进怀里。

吴争半湿的头发顶在他的胸口,整个人缩在他怀里急促地呼吸,痛哼,微微颤抖。

输了两瓶液后,吴争终于恍惚睡去。单子飞重新理起吴争的头发,心想,等他好一点,该给他洗个头了。

 

下午警局有人来录了口供,跟着有航空公司的领导陆续来看吴争。吴争忍痛坐起来,对于领导的关心慰问,他还是像平常那种淡淡的样子,并不怎么热情回应。反倒领导们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态度冷淡的下属,其中一个对单子飞说:“小吴年轻的时候,刚进公司就是那批飞行员里面最聪明、最桀骜不驯的。你看,现在都没怎么变。”

单子飞陪笑,心想:那是因为他痛!没看见他鼻子上的冷汗吗?

领导们刚走,单子飞前脚扶吴争躺下,后脚又来了一群探病的同事。这天就在这么反复的折腾中过去了,晚上,来了个姓史的男人,是吴争的发小。

吴争说了声“史总您可来了”就翻个白眼倒上床装死,一看就是关系不一般的。

单子飞连忙对此人抛出态度友善的橄榄枝,无奈对方根本不接,仿佛当他这个人不存在,一个劲儿找吴争聊。他和吴争的相处模式近似互怼,两人你来我往,根本没单子飞什么事。单子飞便下楼去溜达了一圈,给吴争买了些一次性的用品,又将小吃店超市书店日杂店的位置全记在了心里,以备不时之需。回病房之后史总已经走了,吴争开着床头的灯在等他。

“他明天给我带换洗衣服过来。”吴争说,“你跑哪儿去了。”

“到处看看,给你买点儿东西。伤口还疼吗?”

“说起来,还疼呢,刚才把这茬都忘了。”

单子飞还以为,那是因为和发小聊得开心。谁知吴争说,“就顾着担心大爷你来着。”

单子飞心里一暖:“担心什么?下午你睡觉那会儿警局认识的人还来了电话,说掌握了关键情报,那仨毛贼快该落网了。”

吴争说:“没担心这个。刚才我看你在这儿挺无聊的,怕你走出去迷路了可怎么办。毕竟当大爷的人了,万一再有个头昏眼花的。”

单子飞想,啧,这怼人的劲头还没过,怼起自己来了。但他觉得挺高兴,没想到吴争能这样快适应医院的环境,这么轻松地和自己开玩笑。

“我没觉得无聊。”单子飞靠着床头坐下来,直视他的眼睛,“我就是想,你本来生活得多好,我却非要进入你生活里头,也不管你愿不愿意,还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怎么说呢,有点儿……自责。”

“不许想,不是你的错。”吴争拉起被子,“我没不愿意。”

 

护士敲门,催促该关灯睡觉了。单子飞拉开了一张病房里配套的行军床,吴争听着那张小破床拉开时响震天的动静,皱眉说,“你上外头开房间睡去,你在这儿我睡不好。”

“不行,你起夜怎么办?”

“我这不是……”插着尿管吗?!!!

“哦对,你没有这个需要,哈哈。”

吴争的伤口都要让他气裂了。

“万一你哪儿不舒服要叫人呢?”

“我哪儿能不舒服?又不是危重病人。”

“万一你要挠痒痒呢?”

“……我手还健在。”

“行啦,就算你不痛,不发烧,不挠痒,不起夜,我也得在这儿。再多说也没用,明白吗?”

吴争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答理他。

单子飞接着弄他的床。那行军床还没有他本人长,而且也旧了,人一坐上去就吱吱响。但他毫不在意地说:“放心吧,你以为这我就受不了了?你可不知道当年我在特种部队的时候都睡过啥。睡觉吧,有事叫我。”

吴争不打算说话了。真讨厌,明明心眼粗得要命的人,不想让他看穿的心思,他偏偏又懂了。

单子飞躺上床,才感到几个晚上没怎么休息,自己的确是累了。真是岁数大了啊。

吴争听见小床上鼾声很快就响起来了,洪亮得很。很奇怪,入睡不喜欢杂音的自己,还没有听过任何比这更让人安心的声音。

这一夜,两个人都睡得不错;并且进入了对方梦里。

 

第二天,那位史总果然带来了一包吴争的衣服,还领来了吴争的儿子。那是单子飞第一次和吴争儿子碰面,小伙儿身上穿着没换下来的校服,长得眉目清秀,礼貌懂事,就是话不太多,看见受伤的父亲明明心疼,却对自己的关切之情笨拙地半遮半掩。单子飞暗笑,可真是和吴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娃。

因为次日还要上学,孩子呆了个把钟头被送回学校了。临走前他站在床边说:“爸,冰场的票还有两个月就过期了。”

“爸下个月就陪你去。”

“你给买的新滑板还没用过呢。”

“你先拿着练练,爸出院就看你表演。”

“……爸,我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

又转身对单子飞说:“麻烦你了,单叔叔。”

一大一小两人走后,单子飞说:“看看,多好的孩子。”

吴争无奈:“你也看到了,我俩……你说我是不是该买本《如何和青春期的孩子聊天》?”

“你俩是心里明明关心对方又不愿意说出口,偏要什么溜冰鞋来表达。你和你家儿子是两个人都不习惯说心里话,我和我家闺女习惯了什么都说出来吵。”

说到他家闺女,吴争想问问单子飞有没有和家人交代最近在哪儿、在忙什么,免得他家里人担心。

但下一刻,他又决定自私一次。这些凭什么要由他来管?单子飞自己会处理好一切的。

自己不是受伤了嘛,多好的好理由。

伤口有点痛。即便是用力一点的笑和说话,都会牵扯着一阵阵的痛。吴争轻轻皱眉,指着那包衣服说:“给带你的,去换吧。”

单子飞的脸色顿时有一丝尴尬:“还真是,我几天没换衣服了,有味儿了?”

“是啊,可薰死人了,赶紧换下来交洗衣房吧。”

“也行,你的衣服我能穿。嘿,我就说,明明只能穿病号服,怎么还让别人给你带一大包衣服,不能这么爱漂亮吧。”

“这么多话,不穿拉倒!”

单子飞一脸欣喜,随手找了两件衣服就进卫生间了。

吴争看着天花板。因为他知道单子飞正在一边换衣服一边偷笑,所以即便天花板一片空白,他也能凭空笑出来。

“一会儿给你家单单打个电话,告诉他周末你就回去吧。别让人老担心你。”他对着卫生间那堵墙说。

唉,也就自私了几分钟。

 

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单子飞继续做他尽职尽责的护工。

当深圳警方来电话告诉单子飞结案消息的时候,吴争的伤口已经拔了管子,换了六回药。单子飞再次换上吴争的衣服,再次一脸得瑟地走出来:“瞧瞧,多合身。”

吴争对他说:“你过来。”

说话的时候他没看单子飞,依旧平静地着看天花板。神态和语言分离,好像那些话根本不是由他说出口。

单子飞走到了病床前。同样是衣服,也变不成其它的形状,但是穿上单子飞身上的时候就是不一样的。吴争也解释不了,自己的衣服,为什么穿在别人身上,才更像是一件完成了使命的衣服。

“坐下。”他说着,目光终于看向了对方。

单子飞轻柔地坐在床边,柔和的灯光下,感觉竟有些乖巧。吴争想把头凑过去蹭他的大腿,他记得这条灰色棉质短裤的质地,隔着它挨着单子飞的紧实的腿,应该会非常舒适。一点一点地往那边移,被单子飞的大手按住肩膀制止。

“你动嘛呢?不怕扯着伤口疼?”

吴争闭上了眼睛。“你抱抱我。”他说。

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头被轻柔地抬起来,落在了一条向往以久的腿上。有人把他的手盖在了自己脸上,轻轻抚摸,另一只手搂着自己的肩膀。真是个理想且完美的拥抱。

吴争捉起脸上这只手,翻复地看。这手毫不出奇,甚至比一般男人的要更厚,手指头更粗,但他却能将自己新换上的病号服纽扣一颗颗地扣上;能握着温热的毛巾一根一根地擦拭他的脚指头;能在洗头的时候,把即将流进眼睛里的泡沫一次一次地全部抹去。

吴争没法想象,这样的手能做那么多温柔的动作。他的眼睛忽然热了,于是把这张手重新盖到自己脸上去。

“明天你回深圳之后,就别过来了,”吴争几乎是啜泣着,低声说着,“我只说一次,单子飞我喜欢你,很喜欢,但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只要一见你,什么原则、决心,统统都败给了本能。

单子飞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你现在这么说,我就当你受伤了心情不好说瞎话。要是你好起来以后再这么说,我可是要当真的。”

“你要是现在不听。”吴争闭起眼,柔软的睫毛刷过单子飞的手心。“那就等出院的那天,我再说一遍。”

 

单子飞走之前,倔强地让吴机长CALL来史总,并对着人家交代了长达半小时的护理工作经验心得,恨不得一字一句都让人用笔记本写下。一番事无巨细的托付之后终于走人了,眼看他的背影匆匆出门,身上还穿着吴争的衣服。吴争将视线转向窗外,咳嗽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操,快憋死在床上了,想抽根烟。”

“疯了吧你!”

 

单子飞本打算只回去周末两天,周日他又打电话告诉吴争,解冻财产需要走一些司法程序,而且公司重新运营的事需要交接,可能要多耽误两天才能过去。吴争说,我都告诉你了,别来了。

单子飞像完全没听见似的,“我处理完事情就过去,你自己注意点儿。”

又过了两天,单子飞连夜回到医院,给吴争请的护工结了工资,打发人家立马走人。其实寂寞了好几天的吴争内心充满喜悦,他不愿意麻烦护工,而且护工也就是着眼于本职护理工作,哪能有陪聊天聊逗乐的单大爷那样称职。

左右看单子飞甩出一把钱解雇护工的样子,怎么看都酷帅又霸气,但他口头上是坚决不让人家再过来的,为了掩饰真实感受,只好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死。

单子飞总有办法。哄了几句,他去护士站借了架轮椅,推吴争去花园。终于接触到好久不见的阳光空气蓝天草地,吴争心情爽朗,几乎一瞬间忘记了生气这件事。

夏天的脚步似乎渐渐远了,阳光不再灼热,却明亮依旧。

单子飞说:“你在深圳那个公寓东西都收拾过了。”

“嗯。”

“我给你续租了。”

“嗯?”

因为受伤住院,深圳分公司的借调期已经结束,他的本意是让单子飞帮他退租。

“本来是要退的,我家就在深圳,你还有必要租房子吗?但我一进那间房子,就觉得特别有你的感觉,说不上来为什么。那就留着吧,以后有机会买下来也不错。”

吴争笑了,点评:“壕。”

单子飞皱眉歪头:“嚎是什么意思?”

吴争摊手:“没什么意思,就是一种叫声。”

“叫声?你小子叫什么呢?”

“我叫单子飞啊。别名单老大,单大爷,单大爷亲亲。”

“……”

“哈哈哈。”

吴争笑得伤口都扯疼了,不得不整个人靠在单子飞身上。

 

其后每天许多时间吴争都在花园里度过,单子飞把他推到树荫下面,自己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有时候吴争无聊,让单子飞给他唱歌。单大爷表示他只会唱《共和国之恋》或者《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种军旅歌曲,吴争硬说自己没听过,偏要央他唱。求了半天,他拗不过勉强唱了几句,中气十足,铿锵有力,吴争笑得伤口又疼起来,单子飞连忙站起来把自己贴上去让他靠。

笑够了,吴争又抱怨:“还跟我一起去听过演唱会呢。”

单子飞说:“我就记得一首,歌词不太记得了。”

吴争抬起头来期待地望着他,单子飞中气十足地哼起来。

“‘你说我世上最坚强,我说你世上最善良,你的……’你的什么来着?”

吴争又笑起来,把脑袋搁了在单子飞的膝盖上。

 

这些日子里,天空渐渐变蓝变高,吴争很爱望着天,单子飞说,休息太久,想上班了?

吴争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说。

单子飞撸了撸他被剃短的头:因为天空是你工作的地方啊。你这工作多厉害,在世界之颠

吴争说:我现在就在世界之颠

他心里想着,还好这种级别的情话,直男脑的单子飞肯定听不懂。

单子飞却半蹲在他轮椅旁,两个手轻轻放在他膝上,仰头看着他。在这片青葱的草地上,这么明媚的阳光下,这姿势真是容易让人有求婚的联想。

“我也是。”他深沉地说,“世界之颠。

 

可每次当幸福感冲昏头脑,吴争就会提醒自己活在理性之上。他告诫自己,他的脾气性格已经实在不能算作成熟的人,可事实上自己已经是个有儿子的中年男人,如果再放任自己不管不顾的行事,那么后果将会非常的糟。

但总是无奈,人的感官系统好像总会优先把追求幸福满足的感受当作本能。

那就这样吧。把该说的话,留到出院那天再说。


刀伤并没有伤及重要器官,主要伤情还是失血过多,肌腱断离以及创面过深,容易引发感染。在单子飞的强烈要求下吴争在医院里又躺足了半月,医生建议,可以动作轻缓地下地活动,也可以考虑回家休养了。

出院前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显得病房里电视的声音极为聒噪,吴争机械地摁遥控器换台,来来回回地换了几十个,没找着合心意的节目,手上却摁得越来越用力。他瞥了一眼单子飞,单子飞木讷地看着不断变幻的频道,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吴争用力按了开关键,声音戛然而止。他把遥控器扔到一边,闭上眼。

单子飞坐在他那张吱吱响的小床上,回头看着他:“怎么了,又闹脾气?”

“我出院就让你那么不高兴。”

吴争盯着床角的柜子。如果他四肢活动自如,他肯定会对着柜子猛踹一脚。

心里真憋闷,明显更不高兴的人是自己。

不管了。这天总要来的。面对现实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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