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乡之岛

【剪配】【段绍荣×司徒】淹没(九)

倒数第二章。最后两章基本上算是高虐。。。。如果喜欢HE,看到上一章司徒回来找段爷,然后关门儿一天一夜那里就够了。

写手才不会说自己的心都在痛 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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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租了一栋重庆江边吊角楼的二层,向房东谎称自己是为了躲避沿海战乱,才来到山城投靠亲戚。房东夫妇在江边的小街卖一些当地小吃为生,司徒每次看见那些淋着红红辣椒油的吃食都怕得很,但夫妇实在是热情朴实,每次都招呼他吃一大碗。

有天房东夫妇新炼的辣椒油实在是辣得出奇,司徒吃着吃着鼻涕眼泪都被辣出来了。夫妇连忙关切地问小兄弟你怎么哭了,司徒借机说,没找到要投靠的亲戚,觉得走投无路,伤心得很。

夫妇同情地说,反正他两口子也经常忙不过来,以后有需要的时候让司徒过来搭把手,房租给他减半。司徒连忙道谢,心里感动于市井平民柴米油盐的幸福生活,觉得能融入他们也是件幸福的事。不觉普通人唾手可得的平静生活竟成了他最向往的事;而上海那些纷纷扰扰,仿佛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段绍荣找到司徒时他正按房东大姐的要求蹲在江边清洗一筐又小又尖的青色辣椒,刺鼻的辣味让他止不住打喷嚏,一双白嫩的手也被辣椒汁刺激得又红又肿。他抬头看了一眼段绍荣和他身后几个膀大腰圆的跟班,环视江边干活和嘻戏的人们,低声说:“跟我来。”

跟段绍荣的家相比,司徒如今住的屋子实在简陋得可怕。尤其是那个朽得摇摇欲坠的木柜,段绍荣总担心有一天它会倒下来,砸中正在小床上沉睡的司徒。

段绍荣有两个月没见司徒了,向他解释的话翻来覆去想了好多遍,几乎快要烂在肚子里了。他周全地解释了那只箱子放在他办公室里的来龙去脉,又倾诉了对司徒的强烈思念。前半段因为急于让他知道几乎是飞快说出口的,后面的话却是越说越慢,这么多的情话他毕生都没说出口过,只是他觉得如果有一分的可能性打动和挽回司徒,便也不在乎了。

静静听他说完,司徒坐着没动。

“到底你这是怎么了?”段绍荣都有些急眼了。

司徒在等段绍荣提起那封信的事,他想知道他还能怎么说。但段绍荣把箱子的事说得合情合理,却始终没提及那封信。

“真是能避重就轻,说出口的全是实话,最关键的问题却绝口不提。”想到这司徒不由得冷笑:他那些情话又有几分可信呢?

“我说的句句属实。司徒,你真是那么快就忘了我?我看你现在真是一点儿也不信我了。”段绍荣喃喃道,听来就像在对自己说。

 

司徒站起来。段绍荣记得他脸上总是有淡淡的颓然,深重的忧郁,甚至是极度的快乐中也带着一丝难堪的羞赧。无论如何,像现在这般带着不耐烦甚至厌恶的神情,他从没司徒的脸上见过。

“少说几句吧,段爷。你可是上海王,你的人都在外边,让他们听见你跟一个男人说这种肉麻话,他们该怎么说你啊。”

司徒感到自己勾起嘴角在冷笑。他认定段绍荣在玩弄自己,不管最后是不是玩弄出了几分真感情。他想试探,自己作为一个蒙在鼓里被他当作交换物品的可笑玩物,到底说出什么程度的话才能伤到段绍荣的心。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以为自己最恨的是段绍荣欺世盗名、卖国求荣,可到最后,他最恨的竟是段绍荣欺骗了自己,把自己的真心当作玩物般耍弄。

“我说的是真话,为什么会怕别人听了去?不管我们有什么误会,你跟我回去,我慢慢向你解释。如果你不愿回去,想要各自安好,我也不勉强你。但一场相识,你我彼此都真心相待,过去的那些事都是骗不了人的。我不愿意你那样作践我们的感情。”

“感情?感情有活着重要吗?”司徒觉得自己一下子怒了,大概是他不愿意让主动权每次都掌握在段绍荣手上,大概是段绍荣轻易地说出“各自安好”几个字让他气得发疯。“我爬上你的床,不就是因为你能让我好好活着吗?你以为那是爱?你根本就是一个什么情调都不懂,坏事做尽的老男人,你以为你和伊玲一样?你是男人!男人!你是不是当我傻?”

 

段绍荣真的再也开不了口了。他觉得自己才是个傻子,过去大半年时间里,从未有过的陷入爱河的狂热情感几乎时时刻刻包围着他,若非强烈的自制能力,若非几十年道上的经历让他越来越清楚自己肩上的沉重负担,他几乎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毫无保留地掏出来,摊开送到司徒面前。

“我对你可是从来都真心实意。你就没有一点儿,喜欢过我吗?

他听见一声非常轻的嗤笑从司徒鼻腔里发出。

“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司徒的头抬得老高,像是趾高气昂得很,但段绍荣知道有极短的时间里,司徒观察了他一下。他却没有刻意隐藏脸上的失落和痛苦,他不想。

“就算会,我也不喜欢你。”

段绍荣觉得再说什么,自己一定就不是段绍荣了。可他还是掏了把枪出来,放在司徒撑住桌子的手边。

“保重。”他说。“你不喜欢也不打紧,若是你以后回上海,我那大屋永远给你留着门儿。这世道……”

他又要习惯性地交待起司徒。可他马上发现,已经太不合适了。

他沿着桌面摸过去把手覆在司徒的手上。他觉得自己这一系列行为真算是婆妈到了极点,可想到是最后一次,他也顾不上了。

司徒的手坚毅地抓住方桌一脚,因为刚才辣椒的作用,他觉得整只手掌都刺痛得厉害,还明显地发麻发涨。他一直死死地捏住桌脚想让自己舒服一点,可是直到段绍荣粗大而厚实的手包裹过来,源源不断的暖意就像轻车熟路一般地传导在他手上,他才感到了明显的缓解。

就像被日本人扔在大街上的那个雨夜永不熄灭的车灯,就像无数的梦魇中迷糊抓住的那个让自己安心的身体,就像在一片深秋的树林里从身后圈住自己的胳臂,然后有个让自己半边身子酥麻的低音在耳边响起:“看准了。3,2,1。”

忽然一阵脆弱袭来,司徒死死地咬牙告诉自己不能被它打垮。

“算了。”

段绍荣把手抽回去,走了。

 

司徒以为自己会很沉重,但相反的,他觉得内心变得很轻。手掌的刺痛感好像更强烈了,手边那把枪还静静摆着,他记得段绍荣教他练枪时说过,这种枪是欧洲人研发的格洛克,体积小重量轻,后坐力弱,最适合他。他当时就不满意了:凭什么说适合我,明明就像个女人用的。段绍荣说,你要是个女人就好办了,我正大光明地把你养起来,倒不像现在,又要管这个又要学那个,我还动不动就担心你学会了就要跑。

心好像变得格外轻,轻得有点儿难以承受,像是变成了一团轻飘飘的雾,想要从胸腔里溜出来,却卡在了喉咙里上下不得。司徒举起那把枪,想射击窗台上装着蝴蝶的玻璃罐子——在这季节里蝴蝶已经很少了,但离开段绍荣的日子里,捉蝴蝶这件事简直变成了他偏执般的习惯。它们必须是一对,然后被司徒关在瓶口扎了许多小眼儿的玻璃罐里。

但他这次手抖得厉害,连发三枪都没中。

他知道,他并非不爱段绍荣。但他也恨他,这是千真万确的。

 

 

大概是段绍荣的人走的时候把房东卖东西的小车踹翻了,红油流了一地。当夫妇俩看到司徒下楼的时候,再没了往日的亲切和善意,眼睛里充满了惊惧和不安。

司徒知道,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他重新找了个地方住下,这次的地方更偏僻更隐蔽,是城郊的一间土屋。他决定去找个正当的事情做,琢磨了一阵,觉得自己可以去教书。然而在第一天上班的路上,他莫名其妙被人从背后袭击,用小刀给捅了几下。他在土坯房里躺了整整一个月才恢复了行动能力,但教书的差事已经错过了。

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猜测,但他还是相信或许只是场意外。他又在城中心一家咖啡厅里找了份做侍应的工作,工资能担负自己的基本生活,他觉得应该也不错。但还没工作到半个月,他又被闯进来的一群陌生男人给打了,打到呕血,肋骨都断了两条。这帮人还砸烂了咖啡厅里的所有物品。

这次养伤花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仍然没能完全康复过来。之后司徒什么也不敢做了,每天惶惶不可终日地晃荡在重庆的大街小巷里。直到有一天,当他拐进一条巷子里时,听见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在快速向他靠近。这次他冷静地转身,从怀里摸出了段绍荣给他的枪。

唯一没中要害的男人大腿汩汩地向外冒血,躺在地上抽搐。司徒把枪管伸进了他的嘴里。

“段绍荣。”男人的声音不甚清晰,但司徒足以从他嘴里听清这个名字了。

他好像还从没这样绝望过。记得在段绍荣第一次要送他离开上海的时候,他想向商会的兄弟告别,可是当着老四的面,谁也没给他一个好眼色。只有老六还是以往那般深不可测的笑,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真走了,以后你可得要小心了……”

他那时不屑一顾。他认定,老六永远是个奸人;而无论欺骗自己多少次,伤自己多深,段绍荣仍然永远都是自己的英雄。

司徒听见自己忽然哭了出来,嚎啕的哭声把重伤的男人都吓了一跳。

在这天,当听到这个名字从歹徒嘴里说出来前,每天、几乎每一刻,他都在自己阴冷潮湿的小屋里一边绝望地想起昔日段绍荣的种种,一边为当日在江边阁楼上对他说过的狠话而恨透了自己。

可段绍荣早忘了旧情啊……就算离他远远的,这个残忍的人,这个冷血的人,也要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活不下去……

原来自己才是那死心眼的傻子。活该是个被人玩弄的对象。

他把一颗子弹送进了受伤男人的嘴里,让他停止了呜咽。

同时下定决心,他要回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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